中国人民大学行政管理学系主任毛寿龙做客人民网强国论坛
编者按 2006年8月18日18时，中国人民大学行政管理学系主任、行政管理学研究所所长、制度分析与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毛寿龙做客人民网强国论坛，以城管PK小贩：谁动了谁的“饭碗”？为题与网友在线交流。
访谈全文
【毛寿龙】：大家好，对不起，我迟到了，开车开了两个小时，闯了一个红灯。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通过疏导的方法要比打击的方法更有利于问题的解决
[想唱就唱]：有专家认为，目前城管管理面临的诸多问题，其根源在于城管执法的法律地位不明确。嘉宾怎么看？
【毛寿龙】：从法律的角度来看，城管执法应该属于行政执法，一旦发现违法行为可以进行现场处置。它的执法一定要有法律依据，处罚也一定要有法律依据，而且要根据法律程序进行处理。一旦被处理方有不满意的可以申请仲裁，甚至向法院起诉。所以在一定意义上来讲，它的法律地位是很明确的。它的不明确的不明确之处在于它所执法的内容，其他部门往往都有执法职能，城管和其他部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它综合执法的综合性到底体现在什么地方？它作为执法人员到底拥有什么样的权力？到底需要遵守什么样的程序？并不是很明确的。这点交警就比较明确，什么样的案子一个警察就可以在场处理，什么样的案子必须回执法站处理，什么样的案子当事人可以投诉乃至向法院起诉，这都是非常明确的。警察一般有比较训练有素，相当多的人都有大学文凭。执法素质高，这也使得可以比较人性化处理一些问题。所以，城管执法法律地位不明确的确导致了城管管理方面面临的一些问题，但并不是根本问题。
[hpty]：北京城管海淀分队副队长李志强被刺事件又突出反映出城管和被执法者之间的矛盾激化，请问嘉宾，城管队员的职责和执法的辛苦，群众为什么那么不理解呢？是否与城管的执法态度和执法方式有密切关系？
【毛寿龙】：城管队员的工作是很辛苦的，他们的劳动也是值得尊重的，在很多情况下还面临着暴力抗法的威胁，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讲，老百姓对他们滥用公共权力，虽为了实现执法目的而不管老百姓死活，同样也很痛恨。为什么不理解呢？主要就在于他们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既然已经有权力可以没收人家的无证经营的商品，还可以罚款，为什么不能像执法那样笑咪咪的执法，还敬一个礼。从某个方面来讲，城管野蛮执法也是两者矛盾激化的重要原因。最根本是城管执法的对象相当多的人不过是靠小生意来挣点生活费，一旦他们的商品被没收，他们的摩的、三轮车被没收，对城管不算什么，对无证商贩来讲，他们可能损失了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收入。他们置办一个摩的有时需要花几千块钱，一年没收一次，也许还能承受，如果一年没收两次，可能就会使生活陷入非常困顿的局面，难以为生。
人在极端贫困的情况下，行为就会有所失常，对城管就会痛恨，一旦控制不住，就容易爆发。无证摊贩虽然未经政府允许，但也是为老百姓提供服务，依靠劳动所得为生，除了未经法律允许以外，也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却受如此重大的处罚，甚至连生计都可能会发生困难，在这种情况下，矛盾爆发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要解决城管和小摊贩的冲突问题，关键还是要改变城市管理的理念，让城市能够在保持整洁的情况下，多给小商贩出路，不仅给他们寻找其他出路，还在合适的地方给他们安置一些摊位，同时也给予适当的管理，要比一棍子全部消灭要好得多。
还有一方面，城管和小商贩一般来讲，刚开始时都会比较忍让，但是，小商贩为了生存而努力，城管为了自己的工作而奋斗。两者之间实际上有着相互依赖的关系，如果小商贩彻底消失，城管也就失去了工作。如果城管工作非常努力，完全实现消灭小商贩的目标，那么小商贩等于就是没有了活路。所以，只要有人必须通过无证的小摊来赚钱，靠此为生，那么要消灭小商贩完全实现无摊贩城市就是不可能的。这时候，如果城管非常努力的工作，等于是断了小商贩的生路，他们必然奋起反抗，暴力抗法，极端情况下还会伤害城管的生命。这时候矛盾就极端激化了。如果城管礼貌执法、文明执法，小商贩就以为有很好的生活空间，摊贩就可能越来越多，也会因为缺乏管理，而导致“脏、乱、差”等问题。有一些小摊小贩还以为城管好欺负，尤其是在礼貌执法、文明执法开始时，有一些胆大妄为的小摊贩还可能以身试法。昨天看你管我，今天你要文明执法今天看我的。所以上去嘲笑、痛骂、甚至殴打城管情况都可能出现。如果这时，城管继续保持文明执法、礼貌执法，它的执法权威就会受到挑战。执法效果也可能会越来越差。这时，要实现执法目标，城管不得不重新板起面孔，有时甚至用一些野蛮的方法重新树立威信，让小商贩对城管感到害怕，但这时候冲突又开始……
所以城管和小商贩的冲突就目前利益格局来讲是不可避免的。而且还会周期性的恶化，最好的情况是，小商贩对城管感到普遍的害怕，一旦发现城管的身影就立即逃跑。给城管一点面子。城管出动的时候，不要追得太快，给小商贩逃跑一定的时间，这时，城管一旦出现小贩就消失了，城管一旦不在，小贩就赶紧抓紧时间为生存而奋斗。这样就会相安无事，一个能保住饭碗，一个能挣到生活费。
但是这种格局有可能会被打破，因为只要有小贩存在，就会有领导对市场秩序、城市市容感到不满意，也有一些群众对此感到不满，媒体也会曝光，大家对城管的工作构成压力，这时候有可能开始一场“严打”运动。城管为了表明自己有政绩就会加快追击的速度，出击的频率，而且还要缴获一些“战利品”。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有一些小商小贩的利益就可能受到伤害。一旦受到伤害他们就会不只是选择逃跑，而是选择跟城管进行对抗，尤其是其中几个人运气不好，在几次“严打”过程中都被没收了摩的，还被没收了三轮车甚至罚款，一年辛辛苦苦到的钱全部被罚光了，甚至还欠了债。这些人很可能走向暴力。
所以就这种情况来讲，就现有的格局来看，要让双方都提高素质，文明礼貌的玩这个游戏，是一个很大的困难。所以，城管和小商贩之间的冲突关系不仅需要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更重要是通过其他手段。例如在制订政策目标的时候，尽可能多的照顾依靠小商贩为生的人的利益。另外，还要去想方设法为没有职业的人提供机会，给他们以职业培训。通过疏导的方法要比打击的方法更有利于问题的解决。
只有调整了利益关系，才能真正协调城管与小贩之间的关系
[余乐]：嘉宾，这个标题取得怎么样----城管PK小贩：谁动了谁的“饭碗”？
【毛寿龙】：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这表明这个问题的根本是一个利益关系问题。只有调整了利益关系，才能真正协调两者之间的关系。
[雨溪晴]：请问嘉宾，西方国家在对待低层人群在城市生存状况的态度是什么？以及你认为----贫民区在几乎所有西方国家城市都存在这一问题说明了什么？
【毛寿龙】：他们的态度经过一些变化，在最早的时候，一旦发现流浪汉都是要“抓起来”的，甚至要判刑。在后来，一般城市都能够容纳流浪汉，甚至是乞丐，政府对他们也会进行一些管理。例如，登记他们一般在哪里流浪，在什么地方乞讨？政府在特定的时间也会对他们的身体做一些检查，也会对他们做一些“人性化”的关怀等。政府在福利国家时代，一般都会给低收入者提供起码的生活费，给没有收入的人提供起码的生活费，给有一定收入的人，但收入很低的人会提供各种各样的补助。像福利国家一般实行“全民医疗保障”穷人看病不花钱，生孩子也不花钱，孩子上学也不花钱，所以，一般穷人生计不存在问题，有一些人没有房子，政府会给他们提供房子，如果他们不愿意去住，宁可在街上流浪，政府也会允许他们，但会对他们进行相应的管理。因为流浪汉一旦被袭击或者失踪，一般很难破案，因为没有相应的人关心他们，所以政府也会对他们采取一些管理的办法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在很多第三世界国家，比如像印度、南美、城市一般都有很大的“贫民窟”他们居住条件很差，卫生也很差，房子也很差，都是“脏、乱、差”。我们的市长去他们那里考察，他们就会说“这是我们的贫民窟”但一般这些国家没有权力去拆除这些“贫民窟”。
在第三世界，大城市的“贫民窟”往往是犯罪的发源地，也是黑帮存在的基础。的确给城市制造了很多麻烦，是这些国家很难解决的“城市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什么方法来解决这些问题。对我们国家来讲，我们的市往往是通过严格的管理发展起来的，所以“城市病”往往通过严格的管理，没有发展起来。但就目前来讲，大量的人口进入城市，这方面的问题，也有出现的苗头，这方面也需要进行思考。并采取合理的对策。
中国人民大学行政管理学系主任毛寿龙做客人民网强国论坛
美好的城市，绝对不是不容纳下层人民的城市
[沧州江月]：请问毛寿龙嘉宾，你如何看待和谐社会的“城管与百姓不和谐现象”？
【毛寿龙】：我们老百姓有一个传统，买东西一般不喜欢去超市，喜欢看见什么就买什么，我们很多老百姓见到超市就觉得很害怕，为什么？因为超市的东西价格太贵，一进超市才知道自己挣钱太少，一见到小摊小贩才觉得自己自己腰包有一些“鼓”。所以很多人习惯于在地摊买东西不习惯在超市买东西。尤其是像很多蔬菜、生活用品等都喜欢到小商贩那里买东西。超市的东西虽然整理得非常整齐，都是洗过的，还要保鲜纸包好，但是大家觉得价格贵。
还有一方面，小摊贩的地理位置一般离老百姓家都比较近，一出门就可以买到东西，还方便。所以有商贩存在，哪怕是无照商贩，实际上是对老百姓有利的。在有一些城市里，例如像北京，有一些小商贩提供的物品还很有特色。例如烤红薯、冰糖葫芦，如果这些商品从大超市买出来，这个味道很不一样了。在北京土生土长的人都知道小时候吃烤红薯的味道，一边走一边吃冰糖葫芦的味道以及煎饼果子，肚子饿了烤一个煎饼果子，味道美极了。一个城市如果实现了“无摊化”的目标，不仅老百姓的生活不方便了，而且这些有传统特色的食品也不存在了。城市就好象失去了历史，失去了传统。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来讲，城管与百姓是不和谐的。城管与百姓的和谐的地方表现在小商小贩可能导致一些交通混乱的问题。也出现一些“脏乱差”的问题，这些事一般老百姓感受不到。因为，还没有等“脏乱差”造成影响，城市管理人员已经把这些问题处理了。所以老百姓跟小商贩往往关系比较好，跟城管关系一般不太好。尤其是一个老百姓在买冰糖葫芦时，刚把冰糖葫芦拿到手里，还没有把钱交给小摊贩，就忽然发现小摊贩眼睛露出惊恐的神色，推起小车猛跑，那个群众拿着钱猛追，追也追不上。而城管把追上的小摊贩有可能推倒在地，把他的货物没收，罚款，然后扬长而去。
看惯了这种场景的老百姓肯定对城管有很多意见。所以，一般来讲，公共管理要更多的考虑老百姓的意见，百姓需要什么，我们就要保证他们得到什么，至于产生什么问题，就需要针对去解决，而不要怕自己麻烦。老百姓需要冰糖葫芦、需要糖炒栗子、烤红薯、需要煎饼果子，我们就应该允许这样的摊位存在，老百姓需要就近买蔬菜，我们就需要在城市管理基础上，在考虑交通的情况下，也要考虑他们购物方便的问题。我们不能只是为了交通，也不能只是为了市容而牺牲什么。
美好的城市是多样化的城市，是有超级市场、高档商店、小摊小贩的城市。有高级饭馆、还有大排档还有街头小吃，只有这样的城市，才是老百姓的城市。美好的城市，绝对不是不容纳下层人民的城市；绝对不是对一部分人来讲是天堂，而对一部分人来讲是地狱的城市。
[杜子杜子]：城管收费法律依据充分吗？收费管理存在问题如何办？
【毛寿龙】：城管在处理无照商贩时，一般来讲会采取一些法律措施：一是扣留物品；二是进行罚款，也可能只是批评教育。扣留物品以及进行罚款都是需要有法律依据的。如果没有法律依据，当事人可以提出异议，并向有关方面投诉，甚至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这方面跟交通违章进行罚款没有什么区别。一般来讲，这些罚款都是需要给收据的。如果没有收据当事人可以拒绝支付罚款。
我们在严格执法时，不要去伤害一些人的基本生活来源
[野猪]：问：新宪法明确规定要保护私有财产，小贩赖以谋生的器物是否依法享有私有财产不容侵犯的权利？没收是否必须经过法官裁决？
【毛寿龙】：规定保护私有财产这是正确的，保护私有财产不受任何人的侵犯，这是基本的宪法原则。当然，城管没收小贩赖以为生的器物，并不意味着他侵犯私人财产，而是说城管拥有“现场处罚权”，根据法律对小贩的物品进行没收或者对其进行罚款处理。这是行政处罚权所导致的。当然，如果当事人对此不满或者认为是非法的侵犯，或者说对罚款过多等等有争议，可以进行投诉。也可以向法院起诉。如果法官在起诉过程中发现的确是处罚不当或者适用法律错误，那么就可以撤销相关的行政处罚。这是对行政执法的司法监督。
当然，执法往往涉及到公共利益对私人利益的合法侵犯，因为涉及到利益冲突，有可能导致各种不同性质的冲突。同样的罚款可能对高收入者来讲不重要还可以承受，但是对低收入来讲，同样的罚款可能就是一个月的生活费，或者说有一些没收甚至是他一年的收入。对他们来讲，就有可能铤而走险，所以，对于贫困人口的处罚一定要注意他的承受能力。
在有一些国家，交警执法时罚款数量很大，一般交通违章都要罚几百美元，在有一些国家，非法抽烟还要罚相当于五千人民币，这笔钱对富人来讲不算人们，但是穷人来讲却是活命的钱，这时，一般就会有相应的司法救济程序来让穷人一方面受到法律惩罚，另外一方面又使他的生计不至于受到威胁。有一些国家，有一些地方，穷人一旦因为违法被罚款以后，就可以向法官提出请求，法官说“违法了吗”？穷人说“违法了”，法官说“你为何来找我”？穷人说“我违法了，但是他罚款太多，请求法官把这笔罚款还给我”这样既实现了执法的目标，同时又确保穷人的生计不受根本性的影响。这是和谐社会的建设需要考虑的一个基本原则。具体的做法可以考虑，但是，我们在严格执法时，不要去伤害一些人的，尤其是低收入者的基本生活来源，这是最基本的底线。如果要实现执法目标同时又不得不伤害低收入者的生活来源，我们就需要想办法从其他途径给他们以足够的补偿，以免执法过程中，因为伤害根本利益，而使得社会矛盾激化。
[隋险峰]：毛教授，可否把城管变为警察，由警察执法，更有力度，百姓也能认可，执法身份也更明确，行吗？
【毛寿龙】：把城管变为警察，由警察执法更有力度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建议。但是，警察是一种特殊的权力，我们一般赋予警察以基本的公共权力，这种权力依据法律可以要求公民做非常多的事情，他甚至可以逮捕公民，拘留公民，询问公民等等。所以，如果赋予太多的人以这种特殊的权力，公民的自由权有可能受到伤害。警察权力也可能失控。所以，警察一方面对社会来讲是必要的，因为他是对付犯罪分子非常有利的武器，也是公共秩序的象征，但是另外一方面警察又不能太多。一般的公共管理，不涉及人身自由权的行政处罚权，可以交由不穿警服的人处理，甚至可以交给穿便服的人处理。
在古代社会当官的人都是有官服的，它意味着官员和老百姓的对立，在现代社会，当官不是统治，而是提供服务。有一些执法跟强制力是有关系的。甚至跟暴力是有关系的。但有一些执法只是涉及到一般的公共秩序的维护，只是涉及到非常小的利害冲突，所以没有必要动用警察，也没有必要把这些人转变为警察。杀鸡一般用杀鸡的刀就可以了，牛刀要留着去杀牛，至于削苹果皮水果刀就可以了。
国外一般没有城管
[湖南土匪]：嘉宾，国外是否有城管一类的组织，如果有，他们与小贩的关系是不是没有中国这么紧张？
【毛寿龙】：在发达国家一般没有什么无照商贩，他们一般都习惯于大超市购物。老百姓也没有这个习惯--随意从小摊贩那里买东西，所以，相应的城管也就没有了。不过在国外访问的时候，的确发现英国有一些城市（有一千多年历史的城市）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就有一些摊位，相当于我们小型的“集贸市场”这些摊位一般来讲管理还是很严格的。在美国星期六、星期天时，或者节假日时，也会定期举行一些“跳蚤”市场那样的摊位，他们都没有工商营业执照，他们可以把自己的手工艺品到那里去展出和销售。在有一些国家，农村的人也会定期在城里某一个地方去销售自己的农产品，主要是一些很有特色的农产品。
对这些类似于我们农贸市场市场那样的市场，一般他们都有严格意义上的管理。但基本上都属于自主治理性质，以自律为主，政府一般都会批准他们的要求，而且会提供相关的条件。所以，政府部门和小贩之间的关系在利益上没有冲突，所以，有就没有那么紧张的关系了。
[冬瓜糊涂]：毛先生您好！城管只是与小商贩有矛盾吗？好象现实不是这样吧？如果只是与小商贩的问题可能矛盾不会如此之激化吧？如果没记错，好象去年湖南省就有城管死亡的事件发生，为什么那时就没有引起高度关注呢？
【毛寿龙】：城管与小贩的矛盾肯定是存在的。也并不是说所有的城管与所有的小贩都有如此激化的矛盾。即使平常的人两个人可能素不相识，因为小小的冲突甚至是轻微的碰撞都可能出现激烈的冲突。我们说城管与小贩存在矛盾并不仅仅是说他们有个别的冲突，而是因为他们的冲突是比较普遍的。我们平常可以观察到，只要有制服模样的人出现，小商小贩就会拔腿就跑。回头看看，没有发生“情况”才敢慢慢的回来。这说明，城管和小商小贩已经形成的令人恐惧的关系。这种关系是不容忽视的。如果小商小贩只是逃跑还好办，如果不逃跑等着城管去处理，这种冲突将会更加严重，如果小商小贩的量很大，城管执法的力度又很大，这种冲突也同样会很严重，所以我们说，城管与小商小贩的矛盾是带有根本性的。如果这种矛盾只是个别的，那么很容易通过针对性的措施得到解决，如果这种矛盾是普遍的，经常发生的，而且有内在的激化倾向，那么我们就需要重新思考，我们城市管理的目标，也要充分思考对于低收入者的相关政策，同时也要考虑城管执法是否存在负担过重的问题。
法律问题的缺陷需要通过政治家的智慧来弥补
[一天一地一广仔]：请问嘉宾，在社会转型期要摆正城管与群众的关系有没有可能？
【毛寿龙】：摆正城管与群众的关系还是有可能的。当然，城管本身他只是执法人员，很多公共政策问题的确定；政策目标的设定以及城市管理的种种公共问题的解决，更主要还是要通过政治家来努力。因为城管只是执法人员，他是向法律负责。城管和群众产生的不和谐关系在相当程度上是由所执行的法律本身存在问题以及相关的监督措施没有跟上是有关系的。所以，政治家一定要对这些问题加以重视，要依靠城管去摆正与群众的关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一些问题，但是执法人员如果片面强调文明执法、礼貌执法，强调人性化管理很可能丧失执法的权威。 执法人员的价值是对法律负责，如果执行的法律存在问题，有可能执法越严格，执法任务完成得越好，与老百姓的关系可能处理得越差。所以，法治社会如果搞不好，也可能是一个悲惨的世界。法国的小说《悲惨世界》书中的警察，一路追杀主人公，后来发现那个主人公虽然犯过法但人是好人，最后这个警察只好自杀了。这也体现了执法是存在一定问题的。
法律问题的缺陷需要通过政治家的智慧来弥补。通过良好的公共政策来弥补，也需要通过良好的公共管理来弥补。只有这样采用让执法拥有更多的公共智慧。而不是因为缺乏智慧而导致冲突发生。法律也将是以人为本的法律。贴近老百姓生活的法律，而不是执法者的法律。
[郑华淦]：嘉宾：都说城管执法，但是，怎么找不到一部法律是让城管执法的？
【毛寿龙】：目前还没有一部专门的法律来规范城管执法，但是每一个领域都有一些法律，这些法律构成城管执法的法律基础。在未来有没有可能专门制定一部有关城管执法的法律，从现实角度来讲是有必要的。但从立法角度来讲，可能存在一些困难。因为，相关的法律已经有不少，如果再制定一个法律有可能是重复建设。
另外城管职能每一个城市都变化很大，城管执法的概念是一个综合执法的概念，而且现实差别又很大，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点他们的职能差别也很大，所以面对如此丰富复杂的现实，要制定一部抽象的法律，能够普遍适用的法律，在立法基础上来讲，存在很大的困难。当然有困难并不意味着不能去努力，如果城管问题很大，那么制定一部法律，大家多花点时间和努力还是有可能的。
有些小商小贩的存在，是一个城市历史的组成部分
[注册注意事项]：请问嘉宾，城管的工作职责范围是哪些，是不是街面上的都归他们管？我见过城管的把几辆违规停在路边出租车的档风玻璃全部敲碎。
【毛寿龙】：城管把停在路边的挡风玻璃全部敲碎，这肯定是“野蛮执法”，是要进行严肃处理的。而且他们还要对车辆的损失提供赔偿。城管的工作范围是很不确定的。如果街面都归他们管也并不为过，他们有时管违章停车，有时管无照商贩，也时还管理一些破坏卫生环境，随地吐痰、乱丢烟头这样的事，有时甚至还管“扫黄打非”，有时还管买卖盗版等等。但是并不是很确定。这也是城管职能上模糊的地方。当然城管本身内部职责分工还是很明确的。城管大队内部还是有一些分工的，哪些人负责什么事，但是，从法律来，他们工作职责范围到底是什么？可以说，其他政府管不过来的事都可以交他们去做，有关城市管理很多东西跟执法有关的很可能都是交给他们去做。
过去一般来讲，强调部门执法、分散执法，分散执法肯可能导致“九龙治水”，导致执法冲突的问题。有一些被管理者就很烦，上午送走三、四波执法人员，下午又来了五、六波执法人员，导致执法扰民的问题。为了解决执法扰民的问题，目前一般来讲，都会把各种各样的执法、职能集中到一个部门，这就是城管。由城关区进行综合执法。他可以解决多部门执法导致执法扰民的问题，也可以解决执法人员过于分散难以管理的问题。所以，就目前来看，城管承担了太多的职能。应该说解决了一些问题，但也引起了一些问题，因为执法职能太多，城管人员谁都不可能是全才，在执法过程中也可能会出现很多失误。所以，如何分散执法在两者之间有一个权衡，还是需要在实践中进行探索。
[隋险峰]：毛教授，市容环境与繁荣经济就是一对突出的矛盾，要市容还是要繁荣？
【毛寿龙】：在城市发展初期，发展的时候往往是比较混乱的，一般小城市的发展，刚开始的时候也不会有超市也不会有大商场。城市的交通线也不会标志得很清楚，一般刚开始都是由小商小贩组成的。这些小商小贩在大城市人的眼里，简直是“脏、乱、差”，一般大城市的人都不会去小商贩那里买东西吃，因为害怕肚子受不了。所以，市容环境和城市经济初步发展时期往往有一点矛盾，但是，城市发展到一定的阶段会逐渐产生有秩序的城市、市容。
有一些有传统的商品或者经营型行为，例如小商小贩的吆喝也会变得逐步文明起来，强买抢卖的现象会逐步消失，甚至讨价还价也会被明码标价所取代。小商小贩和顾客之间的冲突也会逐步减少。城市规划越来越合理的情况下，市容环境和繁荣经济还是可以兼容的。所以我们说，要市容更要繁荣。
当然，有一些市容环境差跟繁荣是没有关系的，有一些只是跟城市的传统有关，例如小商小贩的吆喝，这种吆喝有还是没有，跟城市的发展没有关系，但是偶然听到小商小贩的吆喝，对城市来讲，是美好城市的组成部分。在一个城市里有没有糖炒栗子有没有狗不理包子，有没有烤红薯，对整个城市经济繁荣与否，关系不是很大，但这些物品的存在，这方面的小商小贩的存在，是这个城市历史的组成部分，也是这个城市文化标志性的现象。如果它们存在在有一些情况下可能是很乱，但是在繁荣的城市里，偶然有所点缀，它还是城市里亮丽的风景线，它不仅不会影响市容，而且可以起到画龙点睛之作。繁荣的城市就像一条龙，这些东西是点缀城市，它不只是水泥钢筋的城市，而是有文化内涵的城市。
【毛寿龙】：毛寿龙：时间过了两个小时，各位网友再见。谢谢大家！
